愛爾蘭|第一次沙發衝浪

P在Roommate situation的一欄這樣寫著:Othello the elephant。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取自莎士比亞,從荷蘭購入的絲巾是他另外繫上的。旅行的時候他總會帶上Othello,把它放在背包上面到處走。他說英文裡有句話叫Let's talk about the elephant in the room,於是在路上他一直期待有人會問起象的事,就像那句話的字面意思一樣,只是迄今都沒有誰曾問過。P說他喜歡Othello多於大部分人類。

有天晚上P工作過後疲憊不堪回家一下子就躺在床上。「I feel like a cat.」我看著他那跟床墊一樣長的身體蜷縮於床中央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覺得好笑,於是輕輕揶揄「A long cat」。但P倒真的像貓一樣柔軟——我離開的時候,他把Othello舉起並揮動它的手跟我說再見。

最後的凌晨我們抵著寒風站在街上等待到機場的巴士。我們在街上叫囂並打賭巴士什麼時候來。他一直堅持The next one is gonna be a bus而我則說It's gonna be another fucking taxi,最後一架又一架計程車經過他卻說那些其實都是巴士。他說以前等車的時候試過跟朋友這樣吵鬧了一個小時,而我想到的只是,呢個人真係好鳩,如果佢都講廣東話我地一定會做好多鳩野。

後來回到荷蘭,找東西的時候在背包發現一顆花生,大概是某個晚上互相拋接花生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那時我都大叫,要在reference裡提及我的host終日以花生襲擊我。又,整理行李的時候發現行李都沾了一點他的煙草味,氣味大概是早已沾上的,只是在他家習以為常所以沒有為意。我到超市買了在P家吃過的麥片,終日放著他放過的音樂,到商店尋找著Othello的同伴,並準備把第一卷底片拿到沖印店去沖,然後突然意會到那些就是,所謂生命相交的憑證呢。

瑞士|後記

起床以後在迷糊之間講了一通電話,煮了早餐洗了澡,出門前甚至沒有忘記要把面霜、護手霜、護唇膏跟防曬都一一塗好。穿了怕冷一直沒有在穿的短袖跟寬褲,以及怕下雨一直很少穿的白布鞋,又摒棄了一直非戴不可的圍巾。今天都沒在怕。剛好下午的課只看電影用不著電腦,乾脆就不背背包,帶個一直沒機會用的斜背包就出門。不過想到要去超市,還是偷偷地塞了個大環保袋在裡頭。

腳踏車像以往一樣不好踩,但今天突然有力氣去使出力氣來(這比單純的使出力氣還低一個層次)。錯覺身體變輕了,時而坐著時而站著一起一伏的一直踩一直踩,如果在路上走著的話大概,就是一個跳踏步的狀態。我還唱歌,隨著耳機裡的音樂,旁若無人的輕輕哼著旋律。以往騎車的時候總會被後面的人陸續超過,而且腿部運動了十多分鐘以後,身體不單沒有暖起來,手還是冰冷的,朋友總是說我體虛。今天竟然還能跟上其他人的步伐,身體一直暖和暖和的,手也沒有冰起來,從學校回家的那段路甚至還流汗,明明我只穿短袖跟單薄的外套,以致我不得不產生一種去完和煦的瑞士以後,都不再怕荷蘭的寒流的錯覺。

荷蘭一直風大,有時風速甚至都達到每小時66公里以上。有天好奇查了查,發現香港三號強風信號是指風勢每小時41至62公里,這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刮三號風的情況下騎車上學。每次上學的那段路都逆風,出門前用心梳理過的頭髮,到最後總會因而變得凌亂不堪。今天騎完以後頭髮意外地沒有亂掉,依舊是出門以前那個安好的狀態。於是心滿意足地略過先到洗手間整理頭髮的步驟直接前往教室。

我都跟朋友說,從瑞士回來的今天,特別快樂,「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一樣。」無從考究瑞士對自己下了什麼魔術,但就是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會到瑞士單純是因為,朋友想十月中去旅行,而十月中瑞士的機票最便宜。只是我們都沒有考慮到省下來的機票錢,壓根兒沒法填補物價的差距。於是我們在餐廳偷偷把吃不完的馬鈴薯一個一個裝在背包裡,在提供免費早餐的青旅逼自己吃了兩大碟炒飯,在聲稱自己有廚房卻沒有煮食爐的青旅,硬著頭皮把微波過後變得像飯一樣的燕麥都吃光,在少女峰在布里恩茨湖驚嘆大自然的奇妙的同時乾啃麵包。最後一餐於超市徘徊良久終於決定狠下心買一包價值港幣15元的辛拉麵回青旅煮的瞬間,不禁高呼了朋友的名字一聲,以表悲壯之情。只是我們都沒有後悔。

四天裡我幾乎每一天都有感嘆瑞士跟西藏好相似。不單是風光明媚有山有水的那種近似,是在少女峰暸望台會見到欄杆掛著像經幡一樣的彩色旗幟、在任何一個湖邊都會見到一堆堆像瑪尼堆一樣的石頭堆,的那種近似。細節如青旅的地理位置、與山和巴士站的距離感,都充斥著西藏的感覺。我甚至都會說漏嘴,把少女峰講成珠峰。

如果要為到過的地方選一個配色,那麼比利時是灰,瑞士就盡是相同又不相同的綠和黃,偶爾混雜幾抹討喜的紅。陽光總會把樹葉的顏色照得份外分明。因為實在太討喜,我甚至在布里恩茨湖畔撿了一塊紅葉並安放在護照夾裡面,後來到日內瓦卻發現紅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棕色,不甘心於是又在花鐘附近精挑細選了另一塊紅葉,並珍而重之一直拿在手上,捨不得把它再壓在護照夾裡。

比利時|後記

荷蘭教授說我們認知事物的時候傾向為它們加上標籤將它們分門別類。於是荷蘭等同風車鬱金香大麻紅燈區,比利時等同巧克力窩夫青口撒尿小童。教授又說有些時候我們提出事物A的標籤並不是想定型A,反而只是為了更好的解說事物B。是故宿舍右方的單車徑像哈利波特的草原迷宮,圖書館的職員像海格,布魯塞爾的地板像中環石板街一樣凹凸不平不好走,安特衛普某個街角像是中環文華東方酒店出來以後會見到的一隅(見圖一),安特衛普的海傍就像是西環貨運碼頭(見圖二),在海傍驚覺快天黑並匆忙離去就像是天黑後小千在白龍的勸告下落荒而逃一樣。



在西環貨運碼頭坐了好久好久並和朋友跨越時差(姑且假裝一方不用睡覺而另一方不是去了旅行)地聊著。人好少而長椅多的很,於是好奢侈地在一個長椅坐了片刻又向前走幾步到另一張長椅坐,如此類推坐了好多張長椅直至不經不覺走到路的盡頭。

夏日我和孫總锲而不捨地追逐夕陽,每次的終點都是西環貨運碼頭,每次都沒有看到日落。這次只有我自己但也沒有例外。但孫在的話大概我們不會坐在長椅而是躺在地上,一如既往。離開香港的時候孫說我大概不會想她但她應該會想我的。不會啦,我都會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