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印象

一、因為示威活動持續,不少商店都圍起木板或鐵板。在首都聖地牙哥,圍板的主要是藥房、銀行、私立大學。N說人們討厭連鎖藥房,因為它們壟斷市場,肆意提高價格;討厭私立大學,因為教育應是免費的。而出乎意料地,在另一城市瓦爾帕萊索(Valparaíso),圍板的情況比起首都更為普遍:幾乎所有商店都把店面封起來,甚至很多還乾脆不在周末營業;周末的瓦爾帕萊索就如死城一樣。M說瓦爾帕萊索的抗爭比聖地牙哥的更為激烈、集中,因為這裡的人比較團結,連警察也忌他們三分。我說在香港只有中資的商店才會圍板,他說起初也只有大財團的商店才圍板,後來有人開始趁火打劫,於是小商戶也紛紛保護起自己來。

二、主要抗爭範圍的交通燈都是損壞的。有些人會穿起反光衣,手持一個膠杯,在路中心指揮交通,然後在車停定時於車子之間行走,拿著膠杯向車主討錢。交通燈有損壞的,也有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印記在地上的;J解釋交通燈被整個拆掉用來示威了,我說我可沒想過交通燈還能這樣用。

三、地鐵是主要抗爭場所之一。N說起初示威就是因地鐵加價、學生集體逃票而展開。地鐵網絡曾一度癱瘓,而時至今日其中一個主要的地鐵站仍然被封。

四、城內充滿塗鴉,如香港一樣。建築物外牆都被寫滿各種罵警察的話,最常見的是ACAB,或1312,意思都是「All Cops Are Bastards」。

五、示威現場有不少小販。人們推著購物車、或鋪著地墊在街道的兩旁擺賣,賣的有麵包、純素布朗尼、現烤的串燒、水、啤酒、汽水各種吃的喝的,也有文宣貼紙、方巾(用來蒙面)、檸檬(用來應付催淚彈),甚至有丫叉和防毒面具。我想這些在香港大概就會被譴責是嘉年華是人血饅頭,但在智利卻是常道。

六、示威現場有很多大人。當然這只是一個感覺,我無法以精密的統計和數據去比較哪國的示威者以年輕人居多。只是看到頸上掛著防毒面具的大媽坐在路邊抽煙時,內心不禁激動了一下。

七、示威者都不black bloc,頂多以色彩繽紛的方巾蒙面。大家都穿著平常會穿的衣服:牛仔褲、及膝短褲、鴨舌帽、背心、長裙、迷你裙比目皆是。挖磚的時候也沒有人開傘掩護。我說這在香港可不行,C不以為意,只是回應智利警察沒有那麼聰明。

八、示威者都不喊口號。他們只會以既定的節奏「一二、一二三」去敲擊一些東西,比如說我看到有個大叔拿著一枝鐵匙在敲巴士站的鐵欄杆;敲的時候專心致志,沒有多餘的眼神、言語交流,大家只是站著,聲音卻是出奇地嘹亮,填滿整個場所的寂靜,每一下的共振都要把身體某些革命基因喚醒似的。

九、理所當然地,有狗的時候,也沒有手足會大叫有狗。有狗前夕,人們只會不斷地吹哨子,還沒搞清狀況,右方就出現幾輛警車,左方則有大堆防暴落地,只是旁觀的我和J還是嚇得捉住對方的手拔腿就跑;我們都曉得示威最危險的時候是警察出現的時候。逃跑時沒有手足會大叫「一二、一二」,記憶中有大叔在混亂之間還不忘以手中的丫叉朝後方發射了些什麼,然後水炮車經過,將我們射得半身濕透。我腦袋一片空白,以為皮膚將會感到一陣刺痛或灼熱,後來才確認那只是冰水。幸好是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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