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造牙冠

幾個月前,上顎右邊最後那顆牙齒突然特別敏感,於是去看了牙醫。牙醫說,牙裂了,又摸了摸我的臉頰,說我右邊的咀嚼肌比較大,估計是下顎的牙把上顎的牙磨裂了,問我有沒有磨牙的習慣。我說沒有,但有段時間不時會夢見自己好用力好用力咬緊牙關,無論如何都無法放鬆,直到牙齒在夢中碎掉,醒來齒間的觸感會持續好幾秒,以致我都無法分辨是夢還是真。最終也沒有確認牙裂的原因,但總之,診斷的結論是,要造牙冠,之後再看情況,如果沒有改善,就要做根管治療。

為了造牙冠,我在幾個月內進出診所好幾次。最後一次的治療,我如往常一樣,乖乖躺在床上任他們魚肉,依指示張開或合上嘴巴。牙醫和助手一邊在我的口腔裡大興土木,一邊稱讚我是excellent patient,又說,希望每天都能夠為我服務。我當下的反應是,原來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是excellent了嗎?難道會有人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抱怨或投訴,或不斷舉手示意感到疼痛?我還以為大家都會忍耐,就像剪完頭髮,在髮型師提著鏡子向自己展示成果時,只能默默點頭說好,然後飛奔回家不斷照鏡哀悼逝去的頭髮一樣,confrontation從來不是選擇。那種可以向牙醫說痛、向髮型師說不的人生,是怎麼樣的人生呢,我無法想像。

雖然每天被牙醫服務好像不是一件吉利愉快的事情,但我聽了之後,心情卻很好。我想起有次到便利店取件,向店員姨姨讀出短訊上的八位取件碼後,姨姨由衷的慨嘆我讀得好好聽(我總是讀完首四碼後稍作停頓,才讀尾四碼)。明明只是做了份內事,卻得到讚賞,感覺真好。我想,如果「不抱怨的病人」或「表達清晰的取件人」能成為我的職業,那生活就容易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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